第一十九章 交谈
在白城子高中工作两个月的时间里也有人追求葛剑红。
教音乐的张大胜老师对她就爱慕不已，曾在一个落日黄昏、时间地点都融洽的环境里含蓄的向她表达了爱意，但被她同样含蓄而委婉的拒绝了。
她此刻正在为死亡的爱情祭奠，哪有心思呢。
整整三年的爱情，一千多个日日夜夜，在现实面前却不堪一击。
她回首自己的师范生活，好像什么都没留下，只留下个失败的爱情和伤痕累累的心，还有男人的婚礼，如把刀一般把自己割得七零八落破碎不堪。
为混蛋的爱情祭奠吧，还有那逝去的青春。
现在的工作、环境和氛围是她想要的，每天上课备课，批改作业，把时间和精力都埋进教书里。这样很好，内心清净无烦无脑。
这天下午，办公室里只有葛剑红和高老师。
高老师伸了个懒腰，见葛剑红坐在那发呆，笑着问：“葛老师想啥呢？”
“哦，没想啥。”葛剑红把思绪收回来说。
“没想啥发什么呆？可看你半天了。”
“我中午吃完饭看体育组的刘老师领着李志高和几个学生在操场南边支了个排球网，高姐，你会打排球不？”葛剑红问。
“会，但不总打。你说那个排球场地呀，早就有。放暑假的时候球网收起来了，两根木头柱子让人给偷了，这回焊个铁的，才拉回来。”高老师说。
“柱子还有人偷？”
“嗨，啥没人偷？咱们这学校四处漏风，要是赶上打更的回家吃饭，小偷进来就和拿自己家的东西差不多。跟你说，桌椅板凳都有偷的，咱们这办公桌都丢过。”高老师指着办公桌说。
“警察不管吗？”葛剑红问。
“管，咋不管？整个派出所连所长都算上就四个警察，还有几个帮忙的，管不过来，再说上哪抓去？”说到这高老师压低了声音小声说：“其实都知道是谁偷的，但无凭无据咋抓？后街就有两个惯犯，啥都偷，没事就上学校寻摸来，贼眉鼠眼的。”
高老师从椅子上站起，端着水杯走到窗台前，拿起上面的暖瓶给水杯加满水后放到办公桌上，接着对葛剑红说：“跟你说呀，没事别往林场后面的小树林溜达，才刚说的后街的那两个惯犯不但手脚不老实还赖哄哄的，总到小树林转悠，专挑单个女的耍流氓。”
葛剑红一惊，心想那天是不是这两个人呢。
“好了，不跟你说了，去史地组转转，看看我家的‘徐霞客’干啥呢。”高老师对教地理的丈夫爱称为“徐霞客”，倒也符合地理老师的身份。
高老师走后葛剑红回想那天的情景，两个流氓的长相便随之在眼前浮现，叫她牙痒。她想真要是高老师说的那两个人的话那以后肯定能见着，毕竟后街就在学校后面，离得不远。
若是见着了肯定能认出他俩来，到时候就报案，就不信派出所的不管。
葛剑红这样想的时候门外面有人喊报告，她回了声进来。
门被推开，高一四班的课代表抱着一摞作业本走进来，说了声葛老师好后把作业本放到葛剑红面前的桌子上，然后转身欲走。葛剑红在后面喊了她一声，叫她回去后把唐岩叫来。
上次唐岩给她解围还没正式的谢过呢，虽然自己是老师，但一码归一码，该谢的必须谢。
不一会儿唐岩进了办公室，葛剑红热情的把他让到对面高老师的椅子上。
“找我啥事？老师。
”唐岩问。
“没啥事，主要是谢谢你。”葛剑红说。
“哦，你都谢过了，再说也没啥。”
“那也得谢，你救了我。”
“嗨，没那严重。”
葛剑红看着对面的唐岩，发现唐岩不像别的学生那样到办公室就紧张，说话有时候都不连贯，甚至不敢和老师对视。
唐岩则很自然，眼睛里没有紧张之色，坐在那倒不像个学生，反而像个成年人，脸上是和年龄不相符的成熟与稳重。
“学习上有什么困难吗？”葛剑红问。
“没啥困难。”唐岩回答。
“听你们班主任张老师说你考上一中了，因为家里困难没去念？”
“嗯。”
“我能帮你点啥？”葛剑红真诚的问。
“不用，我还行。”唐岩说。
“需要我做什么就吱声，别跟老师客气。”
“嗯，知道了，谢谢。”
葛剑红意识到像唐岩这样的学生自尊心都非常强，不喜欢别人用怜悯之状与之交流，如果自己再说帮助的话他可能反感，于是换了话题。……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葛剑红意识到像唐岩这样的学生自尊心都非常强，不喜欢别人用怜悯之状与之交流，如果自己再说帮助的话他可能反感，于是换了话题。
“你最喜欢听哪个老师的课？”她问。
“咋说呢，都喜欢。”唐岩先是笼统的回答，随后说：“一定要说的话我个人喜欢尹老师的课，他讲的生动，容易理解。还有就是喜欢你的课，我喜欢语文。
我们班同学都喜欢你，你身上有一种亲切感，像------像家姐。”
葛剑红笑了，并且笑出了声。
这是她第一次听学生说她像家姐，很开心。
“你有姐姐吗？”她问。
“有，五个。”
“这多？五个呢？”
“嗯，五个，我老小。”
“你在家肯定吃香。”
“嗯，姐姐们对我都好。”
“都出嫁了吧？”
“除了五姐都出嫁了，五姐在读师范，今年考上的。”
“你五姐是师范生？”葛剑红有些吃惊。
“嗯，师范生。”
唐岩对葛剑红表示出来的惊讶有些不得劲儿，心想你能读师范我五姐就不能读？我五姐毕业和你一样是老师。
葛剑红不知道唐岩的五姐是师范生，而她所表现出来的惊讶完全是源于她对农村重男轻女的传统认知。她认为唐岩是家里的唯一男孩，而他家又困难，不可能拿钱供一个丫头念书，有钱不都得供小子嘛。
而唐岩的回答出乎她的意料，颠覆了她的认知。
她想：哎呀，真想不到，一个困难家庭能供出个师范生来。
她看着唐岩有些感动——姐姐念师范，弟弟因为家里困难念不起市里的高中而到农村高中念书，还要扛负着家
葛剑红的鼻根儿有些发酸，把要说的话哽在喉咙里。
此时她知道唐岩为什么看起来像个成年人了。
一阵沉默。
“现在------不介意我问你家里的事吧。-”过了一会儿葛剑红小心的问。
“不介意。”唐岩笑了一下，说：“还是我直接我说吧老师，知道你想问啥。我七岁的时候父亲没了，我妈拉扯着我们姐弟过。
家里穷，总被人瞧不起，念书也没钱。
现在家里是我妈、我五姐和我三口人。我能念高中已经不错了，家里没供两个学生念书的条件。
我上学得总请假，因为家里活多。我妈眼神不好，年轻时做的病，山上活几乎干不了。我妈受了一辈子苦，拉扯我们姐弟过活不容易，一天福没享着
我不想让她还受苦
我这个高中念的------说实话我都不应该念书，应该在家侍弄地挣钱供我五姐，伺候我妈
可是我想念书，想考大学------有时候也想考上大学能咋地？拿啥念呀？挺矛盾的。
老师你没穷过你不知道，我们班有好几个像我家一样困难的同学，他们唯一比我好点的是有爸，我没爸。他们可以不用操心家里的事，但我得操心。
呵，其实我感觉------挺好的，就是这样一个家庭，没感觉咋不行------”
唐岩在脑袋里措了下词，继续说：“老师，不知道说的对不对，我是这么理解的，如果用钱来衡量穷富的话我穷，这我承认，但如果用精神来衡量的话我觉着我挺富。”
“你挺富有，比老师都富有。”
葛剑红的眼里有两团热乎乎的东西打着转儿，随之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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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音乐的张大胜老师对她就爱慕不已，曾在一个落日黄昏、时间地点都融洽的环境里含蓄的向她表达了爱意，但被她同样含蓄而委婉的拒绝了。
她此刻正在为死亡的爱情祭奠，哪有心思呢。
整整三年的爱情，一千多个日日夜夜，在现实面前却不堪一击。
她回首自己的师范生活，好像什么都没留下，只留下个失败的爱情和伤痕累累的心，还有男人的婚礼，如把刀一般把自己割得七零八落破碎不堪。
为混蛋的爱情祭奠吧，还有那逝去的青春。
现在的工作、环境和氛围是她想要的，每天上课备课，批改作业，把时间和精力都埋进教书里。这样很好，内心清净无烦无脑。
这天下午，办公室里只有葛剑红和高老师。
高老师伸了个懒腰，见葛剑红坐在那发呆，笑着问：“葛老师想啥呢？”
“哦，没想啥。”葛剑红把思绪收回来说。
“没想啥发什么呆？可看你半天了。”
“我中午吃完饭看体育组的刘老师领着李志高和几个学生在操场南边支了个排球网，高姐，你会打排球不？”葛剑红问。
“会，但不总打。你说那个排球场地呀，早就有。放暑假的时候球网收起来了，两根木头柱子让人给偷了，这回焊个铁的，才拉回来。”高老师说。
“柱子还有人偷？”
“嗨，啥没人偷？咱们这学校四处漏风，要是赶上打更的回家吃饭，小偷进来就和拿自己家的东西差不多。跟你说，桌椅板凳都有偷的，咱们这办公桌都丢过。”高老师指着办公桌说。
“警察不管吗？”葛剑红问。
“管，咋不管？整个派出所连所长都算上就四个警察，还有几个帮忙的，管不过来，再说上哪抓去？”说到这高老师压低了声音小声说：“其实都知道是谁偷的，但无凭无据咋抓？后街就有两个惯犯，啥都偷，没事就上学校寻摸来，贼眉鼠眼的。”
高老师从椅子上站起，端着水杯走到窗台前，拿起上面的暖瓶给水杯加满水后放到办公桌上，接着对葛剑红说：“跟你说呀，没事别往林场后面的小树林溜达，才刚说的后街的那两个惯犯不但手脚不老实还赖哄哄的，总到小树林转悠，专挑单个女的耍流氓。”
葛剑红一惊，心想那天是不是这两个人呢。
“好了，不跟你说了，去史地组转转，看看我家的‘徐霞客’干啥呢。”高老师对教地理的丈夫爱称为“徐霞客”，倒也符合地理老师的身份。
高老师走后葛剑红回想那天的情景，两个流氓的长相便随之在眼前浮现，叫她牙痒。她想真要是高老师说的那两个人的话那以后肯定能见着，毕竟后街就在学校后面，离得不远。
若是见着了肯定能认出他俩来，到时候就报案，就不信派出所的不管。
葛剑红这样想的时候门外面有人喊报告，她回了声进来。
门被推开，高一四班的课代表抱着一摞作业本走进来，说了声葛老师好后把作业本放到葛剑红面前的桌子上，然后转身欲走。葛剑红在后面喊了她一声，叫她回去后把唐岩叫来。
上次唐岩给她解围还没正式的谢过呢，虽然自己是老师，但一码归一码，该谢的必须谢。
不一会儿唐岩进了办公室，葛剑红热情的把他让到对面高老师的椅子上。
“找我啥事？老师。
”唐岩问。
“没啥事，主要是谢谢你。”葛剑红说。
“哦，你都谢过了，再说也没啥。”
“那也得谢，你救了我。”
“嗨，没那严重。”
葛剑红看着对面的唐岩，发现唐岩不像别的学生那样到办公室就紧张，说话有时候都不连贯，甚至不敢和老师对视。
唐岩则很自然，眼睛里没有紧张之色，坐在那倒不像个学生，反而像个成年人，脸上是和年龄不相符的成熟与稳重。
“学习上有什么困难吗？”葛剑红问。
“没啥困难。”唐岩回答。
“听你们班主任张老师说你考上一中了，因为家里困难没去念？”
“嗯。”
“我能帮你点啥？”葛剑红真诚的问。
“不用，我还行。”唐岩说。
“需要我做什么就吱声，别跟老师客气。”
“嗯，知道了，谢谢。”
葛剑红意识到像唐岩这样的学生自尊心都非常强，不喜欢别人用怜悯之状与之交流，如果自己再说帮助的话他可能反感，于是换了话题。……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葛剑红意识到像唐岩这样的学生自尊心都非常强，不喜欢别人用怜悯之状与之交流，如果自己再说帮助的话他可能反感，于是换了话题。
“你最喜欢听哪个老师的课？”她问。
“咋说呢，都喜欢。”唐岩先是笼统的回答，随后说：“一定要说的话我个人喜欢尹老师的课，他讲的生动，容易理解。还有就是喜欢你的课，我喜欢语文。
我们班同学都喜欢你，你身上有一种亲切感，像------像家姐。”
葛剑红笑了，并且笑出了声。
这是她第一次听学生说她像家姐，很开心。
“你有姐姐吗？”她问。
“有，五个。”
“这多？五个呢？”
“嗯，五个，我老小。”
“你在家肯定吃香。”
“嗯，姐姐们对我都好。”
“都出嫁了吧？”
“除了五姐都出嫁了，五姐在读师范，今年考上的。”
“你五姐是师范生？”葛剑红有些吃惊。
“嗯，师范生。”
唐岩对葛剑红表示出来的惊讶有些不得劲儿，心想你能读师范我五姐就不能读？我五姐毕业和你一样是老师。
葛剑红不知道唐岩的五姐是师范生，而她所表现出来的惊讶完全是源于她对农村重男轻女的传统认知。她认为唐岩是家里的唯一男孩，而他家又困难，不可能拿钱供一个丫头念书，有钱不都得供小子嘛。
而唐岩的回答出乎她的意料，颠覆了她的认知。
她想：哎呀，真想不到，一个困难家庭能供出个师范生来。
她看着唐岩有些感动——姐姐念师范，弟弟因为家里困难念不起市里的高中而到农村高中念书，还要扛负着家
葛剑红的鼻根儿有些发酸，把要说的话哽在喉咙里。
此时她知道唐岩为什么看起来像个成年人了。
一阵沉默。
“现在------不介意我问你家里的事吧。-”过了一会儿葛剑红小心的问。
“不介意。”唐岩笑了一下，说：“还是我直接我说吧老师，知道你想问啥。我七岁的时候父亲没了，我妈拉扯着我们姐弟过。
家里穷，总被人瞧不起，念书也没钱。
现在家里是我妈、我五姐和我三口人。我能念高中已经不错了，家里没供两个学生念书的条件。
我上学得总请假，因为家里活多。我妈眼神不好，年轻时做的病，山上活几乎干不了。我妈受了一辈子苦，拉扯我们姐弟过活不容易，一天福没享着
我不想让她还受苦
我这个高中念的------说实话我都不应该念书，应该在家侍弄地挣钱供我五姐，伺候我妈
可是我想念书，想考大学------有时候也想考上大学能咋地？拿啥念呀？挺矛盾的。
老师你没穷过你不知道，我们班有好几个像我家一样困难的同学，他们唯一比我好点的是有爸，我没爸。他们可以不用操心家里的事，但我得操心。
呵，其实我感觉------挺好的，就是这样一个家庭，没感觉咋不行------”
唐岩在脑袋里措了下词，继续说：“老师，不知道说的对不对，我是这么理解的，如果用钱来衡量穷富的话我穷，这我承认，但如果用精神来衡量的话我觉着我挺富。”
“你挺富有，比老师都富有。”
葛剑红的眼里有两团热乎乎的东西打着转儿，随之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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